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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年《多啦A夢》(台譯:哆啦A夢)電影陸續在亞洲地區定檔,不過這個尋找「天空烏托邦」的電影卻出現過「天空的理想鄉」的翻譯。到底「理想鄉」和「烏托邦」有何差別呢?
「烏托邦」音譯自「Utopia」 源自英格蘭作家一書
日文原題「のび太と空の理想郷」,標題的漢字「理想郷」在日語則讀成「ユートピア」(Utopia)。同類起題方法亦見於其他劇場版,例如最近的《宇宙小戰爭 2021》,有寫法「宇宙小戦争」(宇宙小戰爭)及讀法「リトルスターウォーズ」(Little Star Wars)上的分別。
《電影多啦A夢:大雄與天空烏托邦》的日語標記。(資料圖片,預告截圖)
而今年的電影之所以有「ユートピア」之名,是因為故事引用了 Thomas More(港譯:湯瑪士.摩亞,台譯:湯瑪斯.摩爾)的著作《Utopia》,這本書在日語翻譯成「ユートピア」,而中文譯本名為「烏托邦」。該書在電影中亦有出現,可見其典故。
《天空烏托邦》電影起首出木杉向大雄展示了由 Thomas More 所著的《Utopia》,中文普遍譯為「烏托邦」。(資料圖片,本站後製合成)
至於「理想鄉」屬於和製漢語(日語漢字),應用於中文語境極為鮮見,其中曾於魯迅《華蓋集》使用(註:魯迅一度於日本留學,亦為一些詞彙創造中文譯名,惟他的翻譯作品在翻譯界一般認為摻雜着不合符中文語境的文句,有不少直譯或硬譯)。
其實,在過往《叮噹/多啦A夢》劇場版/大長篇,日文原版的對白裡都出現過「理想郷」等詞彙,例如《惑星之謎》(1990 年),而該詞在中文版的常見翻譯為「烏托邦」、「理想國」等(「桃花源」則限於陶淵明所描繪的樂土)。「烏托邦」為傳統中文音譯,亦已入文成為描繪此獨有概念的詞彙,而「理想國」則是源於柏拉圖著作。
大長篇10《惑星之謎》中的一幕,原日文對白中出現的「理想郷」,在文化傳信出版的香港中文版中譯作「烏托邦」。(資料圖片,本站後製合成)
匪夷所思的是,今年的電影在日本當地與主題公園合作等出現過的中文譯名為「天空之理想鄉」,如今中國大陸及台灣片名亦定作「天空的理想鄉」,都用上了中文語境少見的「理想鄉」。而在中文裡,「理想鄉」這三個字是無法如日文般讀出「Utopia」的。
不過,據悉在中國大陸版電影對白中相關詞彙仍譯作「烏托邦」和「理想國」,惟片名和宣傳則同時用「理想鄉」。至於台灣,宣傳文案可見「烏托邦」,而據了解正片亦沒有使用「理想鄉」。
陸版片名被翻成了「理想鄉」(普通話讀:lǐ xiǎng xiāng),但「ユートピア」(Utopia)始終是劇情的關鍵,故對白都主要譯成「烏托邦」,僅有部分對白及宣傳用「理想國」、「理想鄉」。(資料圖片,本站後製合成)
註:日文中的「郷」字與中文全寫的「鄉」字不同,前者的「良」字上少一點。
另一邊廂,越南及南韓均有上映及公佈電影譯名。越南片名中的「vùng đất lý tưởng」,「vùng đất」代表「土地」、「lý tưởng」代表「理想」;南韓片名中的「유토피아」即是「Utopia」的韓文音譯。兩者並列起來,可見各地譯名並沒有硬性採用日文原名,均以「烏托邦」的音譯或適合當地語境的詞彙命名。今次中文翻譯的情況又成一值得檢視的案例。
本站現時採用的是《大雄與天空烏托邦》,是基於故事內容訂製的名稱,有不少媒體亦以同一譯名作報導,例如香港的東方日報、Yahoo 新聞等採用同一譯名稱呼。
部分香港媒體報道《多啦A夢》電影消息時亦採「烏托邦」一譯。(資料圖片,本站截圖)
2023 年 6 月 15 日,台灣片商車庫娛樂發佈的兩部片名包含「Utopia」的預告片,當中韓國電影標題譯出「烏托邦」,而另一部(即今年的《哆啦A夢》電影)的則使解了「理想鄉」,但預告片對白就準確跟原意使用「烏托邦」,令今次出現了片名無法與內容呼應的問題〔日本片名的「理想郷」標明要讀「ユートピア」,即「Utopia」〕。(資料圖片,本站後製合成)
過往劇場版出現過的「烏托邦」沒有胡亂翻譯
除了《惑星之謎》的對白中提及的「烏托邦」外,在《大雄與翼之勇者》(2001 年)更出現了屬於雀鳥的平行時空,在台灣及香港譯「鳥托邦」(バードピア,「バード」來自英語「Bird」雀鳥一詞)。
在《大雄與翼之勇者》出現了屬於雀鳥和鳥人的國度,在台灣及香港譯「鳥托邦」。(資料圖片,本站後製合成)
《鐵人兵團》中機械人統治的星球為「美卡托比亞」(メカトピア,香港 2011 年《新鐵》譯法),都是源自「Utopia」一語(Mecha + topia)。
未知是否近年的趨勢還是商業操作(例如產品聯乘銷售),忽略日語漢字和中文/華語/粵語之間理解的差異而直用的例子似乎不少,包括「理想鄉」,這種處理往往在當地無法達到最佳傳意。
又例如,日文「道具」的中文本意為「工具」,但現今有不少遊戲及動畫翻譯,不論是「プロップス」(Props)、「ツール」(Tools)、「アイテム」(Items)都經常不求甚解地採用中文「道具」來表示。嚴格來說,將日文「道具」寫成中文「道具」並不是翻譯,只是搬字過紙,甚至是一種遷就商業操作而以訛傳訛的現象。
日語中的「道具」普遍解作「工具」,不應搬字過紙。例如《大雄與機械人王國》(2002 年)中大雄的名對白「ドラえもんは道具じゃない!!友達だ!!」,香港寰宇公映版的對白是譯作「錯了!多啦A夢不是工具!是朋友!」,即為有消化原文再翻譯的好例子。而多啦A夢從袋裡掏出的工具/用具在香港版多年來的定譯為「法寶」,是專有名詞。
日文中的「道具」在中文其實解作「工具」。《大雄與機械人王國》(香港 2004 年)中大雄的名對白「ドラえもんは道具じゃない!!友達だ!!」,香港寰宇公映版譯「錯喇!多啦A夢佢根本唔係工具,佢係我嘅朋友嚟㗎!」,TVB版(香港 2005 年)譯「你錯喇!多啦A夢,佢唔係工具,佢係我嘅好朋友呀!」,兩個版本都準確譯出原文,沒有直用「道具」。而「ひみつ道具」的香港定譯為「神奇法寶」(相關文章)。
在《叮噹/多啦A夢》,「法寶」一語最先出於 70 年代《兒童樂園》,80 年代起電視動畫一直沿用,漫畫版也常用,1995 年安樂文潮更推出「叮噹法寶系列」書籍,在 2000 年以後隨著電視動畫陸續變成全年無間斷播映和電影版每年上映,漫畫出版社如文化傳信和香港青文亦一致地用「法寶」,按此彈出相關參考圖片。
「Props」才是等於中文裡面真正的「道具」或「舞台用具」、「Tools」是「工具」,「Items」同樣地應譯作「用具/用品」,而按語境可甚至譯成「法寶」,類似日語中「武器」的借代用法。
甚至是其他動漫作品常見的用詞「羈絆」,在中文本身其實是貶義詞,是指受牽制而不能脫身,但不少中文翻譯都常將日文「絆」譯成「羈絆」,惟那些劇情通常是形容主角與朋友之間的友情或與家人之間的親情。若然將這些對白配成中文或粵語且直用「羈絆」一詞,表達既不乎日常亦解不通。
「羈絆」一詞在不少動漫作品中都很常見,惟這是中文翻譯常見的謬誤。「羈絆」原是貶義詞,指「受牽制而不能脫身」,但不少翻譯常以「羈絆」來表示日本原文的「絆」。以《鬼滅之刃 竈門炭治郎 立志篇》為例,主角竈門炭治郎與禰豆子之間的親情,在多個原聲中譯及中文配音版本均譯成「羈絆」。圖中為香港 Viu 版粵語配音的用詞,由木棉花香港發行。(資料圖片,影片截圖)
又以近年一套《名偵探柯南》的劇場版名稱為例,為何要直用日語漢字「緋色的彈丸」而非更適合的「緋紅色的子彈」?(台版港版由曼迪發行)故事裡講的是槍的子彈,而非大砲,而「彈丸」本意多指「狹小的地方」如彈丸之地。
儘管語言隨時間演變,但部分中文用詞意思上的變化卻是因為別種語言的意思取代直灌而成,甚至可說是集非成是,很多時亦無法傳意。
以日本人理解漢字的方式去翻譯中文的弊病
在日語裡面,漢字的發音和讀法時有割裂(因為漢字是從唐朝起借來表意的字符),雖然有所謂模仿原音的「音讀」,而「訓讀」則是該事物在日語原有的讀音;而在現代,不少日本流行曲歌詞更喜歡用外來語與漢字拼合,今次「理想郷」併讀成「ユートピア」即是一例,在中文「理想鄉」三個單音節的字是完全無法讀出「Utopia」的。
若然單純以日本人對漢字和其發音的理解來處理中文翻譯的話,出來的效果可以很滑稽,更會造成「指鹿為馬」。以《幪面超人》主題曲為例,其中一款歌曲的泰國版曾在網上瘋傳,全因該片將泰文讀音變成相應粵語讀音的中文字,變成句子意思不通但用詞極為搞笑的歌詞。而近日上映的新電影,宣傳方亦有推出日本原曲 MV,更填上粵語讀音字詞,甚有玩味。
初代《幪面超人》主題曲 Let’s Go!! Rider Kick,片商新映影片特意製作了粵語拼音歌詞版 PV 教大家練唱,可見所有歌詞雖然與日語歌詞同音,但在中文裡完全不明所以,當然這個例子只屬惡搞〔按此顯示惡搞版歌詞〕。《幪面超人》主題曲作曲者應為菊池俊輔,亦即是大山版《多啦A夢》的配樂。(資料圖片,影片截圖)
從上例可見,將日語歌詞直接以同音的中文字(廣東話)拼寫一遍,所有中文字連起來可以是一堆完全沒意思的句子,而相信日本人看起來也不明所以。用作玩梗依然尚可,但在正片翻譯的時候相信沒有譯者或發行商會這樣做,除非是惡搞、教人拼讀日語歌詞或編寫《通勝》。(例如,歌手張敬軒早前在演唱會獻唱宇多田光的《First Love》用上了粵語拼音的歌詞來製造喜劇效果)
按:《新・幪面超人》的日語對白提及改造人為「道具(どうぐ)」,新映香港版譯者有意譯為「工具」,沒有將詞義不同的日語漢字直接拷貝(Copy and Paste) ;但提及「ユートピア(Utopia)」的時候卻譯為「理想鄉」,而說到 dystopia 也譯為「反理想鄉」,近乎首創。
「烏托邦」這類音譯詞之所以留在中文裡面,是因為它表達了特有的事物而沒有其他字詞可代替,亦是大眾對「Utopia」常用的中文稱呼,今年的劇場版正片中的對白都圍繞「Utopia」。儘管中文中亦有不少取自日語的字詞(包括「惑星」),但因為「烏托邦」一詞在中文本身已經有多重涵義,若然電影標題採用和製漢語「理想鄉」這個中文裡極少用的詞語去表達「Utopia」的概念,就會跟正片劇情裡探索「烏托邦」底細的主題割裂。當中自然又可以思考會否又再涉及商業操作?(相關文章)
但恐怕最明顯的是:日文標題明明用上漢字「理想郷」,但無論戲裡戲外都標明要讀「ユートピア」(Utopia),心理上的重點似乎都在後者。「理想郷」純粹是用來表達色彩,或以這字符去輔助日本觀眾去理解外來語。
《のび太と空の理想郷》電影小說內「理想郷」的注音為「ユートピア」(Utopia,即烏托邦);而大長篇 10《惑星之謎》裡的對白「理想郷」的注音為「りそうきょう」,即該三字的近中文的讀音(音読み);而文化傳信出版的香港中文版中依故事原意譯作「烏托邦」。(資料圖片,本站後製合成)
若翻查字典,「鄉」以往確可表達一處地方,或「某種境界或狀態,如:醉鄉、夢鄉」,但和今次故事的藍本(據悉片尾有提及「烏托邦」一書等)和當中的寓意不太契合。
另外,若然港版亦用「理想鄉」,在廣東話裡俚語「香咗」意指「死去」(借自燒香),「理想鄉」的偕音剛好就是「你想香」或「你上香」。這些細緻的部份,不精通當地語言或情況,就似乎會「瀨野」(不是讀seno)了。〔按此顯示圖片,粵語「瀨嘢」與日語「瀬野」的差別〕
合乎水準的譯名不會搬字過紙
水田版近年其中兩部電影《金銀島》(日:宝島)和《月球探測記》(日:月面探査記),在中文譯名出現前,坊間經常出現不少直用漢字衍生的譯名包括「寶島」及「月面探查記」。
而事實上,兩片的日文原名都各有典故,前者源自小說《Treasure Island》(日譯《宝島》、中譯《金銀島》),後者靈感來自太空偵測儀器「月面探査機」(中譯「月球探測機」)。最終,兩部電影在中文地區的主流譯名均定為《金銀島》以及《月球探測記》。
《金銀島》電影起首及結尾均展示了由 Robert Louis Stevenson 所著的《Treasure Island》,中文普遍譯為「金銀島」。(資料圖片,本站後製合成)
迪士尼現正全球熱映的《The Little Mermaid》真人版,保留了港、台版各自動畫版的譯名,香港為《小魚仙》,台灣為《小美人魚》;日本迪士尼方面使用了 (The) Little Mermaid 的音譯,以片假名寫成「リトル・マーメイド」(Ri-to-ru Ma-me-i-do),日方也沒有蠢到將戲名「日化」寫成「小さな人魚」,因為它們亦深知道「リトル・マーメイド」跟「小さな人魚」所表達的意思和意境完全不同,所以會選擇前者。
迪士尼現正全球熱映的《The Little Mermaid》真人版,保留了港、台版各自動畫版的譯名,香港為《小魚仙》,台灣為《小美人魚》。(資料圖片,本站後製合成)
《The Little Mermaid》的日本版翻譯為以片假名寫成的「リトル・マーメイド」(Ri-to-ru Ma-me-i-do)。日本迪士尼方面沒有將戲名「日化」寫成「小さな人魚」,因為它們亦深知道「リトル・マーメイド」跟「小さな人魚」所表達的意思和意境完全不同,所以會選擇前者。(資料圖片)
按:日本版沙巴信(Sebastian)由木村昴聲演,即水田版《多啦A夢》現任胖虎配音員。
但為甚麼近年日本產物被引進海外市場的時候,經常會出現漠視當地語言、受眾和傳統的舉措呢?觀乎近年表現,恐怕日本相關單位等的跨文化素養、知識和敏感度繼續是強差人意。
日語稱「白鴿」為「鳩」,讀「はと」(Hato),但「鳩」在廣東話正音讀「gau1」、避諱者讀「kau1」,通常用來表達同音髒話,指「陰莖」。若然有一部戲是「のび太と空の鳩人」,究竟是譯作「大雄與天空的鳩人」,還是「大雄與天空的白鴿人」,相信心裡有數。(示意圖片,影片截圖)
Flowering 最新多啦A夢產品之宣傳圖,「寢子超育」屬於日本網絡文化裡的「偽中国語」(にせちゅうごくご),或可稱「当て字」(假借字),但同樣詞彙組合在中文裡完全解不通。不過由於常見於一些動漫,台灣網絡文化裡亦常借用「寢子」一詞;但這例子裡將「寢子」與「超育」一詞拼寫,拼合圖像,或許聯想起來的首個意思是「多產」(好生養)?
給不諳日語讀者的附註:「寝子」在日語讀「ねこ」(neko),與日語中的「猫」(貓)同音。「寢子」在國語讀「qǐn zi」,粵語則讀「cam2 zi2」。
(資料圖片,Flowering)
※鳴謝資深叮噹迷協力及監修
(6/10 文章發佈、6/10,11,12 新增「2023 年電影日本版小說內容」及修飾文句、6/15 新增「台灣同時發行兩部『烏托邦』電影的翻譯情況」,6/26 新增「日本Flowering產品宣傳圖」,6/26,28 新增「《新.幪面超人》對『烏托邦』的翻譯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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